杂感：长长的功能列表

不久前，我参加了一个公司组织的培训。讲师是一个来自美国的UX Designer（用户体验设计师），培训的内容是运用Co-Design的方法进行产品设计。所谓Co-Design就是用户、设计师和开发者聚集在一起，共同进行产品设计。在培训中，讲师将男士和女士分成两组，每组大约有8到9个人。他要求女士组设计一个男式包，男士组设计一个女式手袋。在需求收集阶段，每组要派两个人到对方的组去收集需求；在设计阶段，每组也要派一个人过去协助设计。于是，两位女同事来到我们的桌子旁边，开始询问：你们期望的钱包是什么样子？一分钟后，我意识到我们会得到什么：一份长长的功能列表（feature list）。

女同事是很友善的，所以她们给每一位男士发言的机会。男士们是很积极的，所以他们都热情地提供了一两个点子，而且尽可能避免重复。一轮下来，她们收集到8、9个功能；再过一轮，又多收集了4、5个功能。需求收集是有时间限制的，所以在她们离开的时候，功能列表上的功能应该在15个左右。而我们派出的需求分析员，也带回了相似规模的功能列表。然后，我们开始用白纸、画笔、胶水等“低保真”、“低技术”的工件来设计产品原型（prototype）。小组的成员大多是软件工程师，于是我们当然要在时间许可的情况下，实现所有的功能。考虑到低保真原型的构建难度，我们当然可以实现这区区15个功能！

不过，女士们真是从纯功能的角度来选购手袋的吗？我认为，她的根本出发点是手袋所传达出的她本人的特质。当她携带手袋时，手袋就是她整体形象的一部分。手袋需要与整体形象和谐一致，能够表达出她所希望的内涵和气质。而这种气质是随情景变化的。例如，上班时，她会选择比较典雅的手袋，以表现她的理智和独立；休闲时，她会选择比较醒目的手袋，以表现她的时尚和品位。试图制作一款适合大部分女性或情景的手袋是不可能成功的。因此，产品设计的第一步不是功能列表，而是询问：目标对象是谁？目标情景是什么？

我试着向我的组员表达上述观点，也赢得了唯一一位女性组员的赞同。但是，他们认为：你说得有道理，但是时间很紧张，我们无法考虑这么抽象的问题，还是立即动手吧！于是，我们的手袋不仅实现了整个功能列表，还添加了几个临场想到的新功能。同时，女士组也提供了一个厚厚的钱包，它有许多夹层以容纳信用卡、智能卡、纸币、银币和女友的相片。最酷的是它内嵌一个GPS芯片，可以实现更丰富的应用。

我猜测GPS这个点子是加入到女士组的男同事提供的，因为女士们一般不会有这么极客的想法。后来，我向一位没有参加培训的女同事描述了题目，请她设计一个男式钱包。一开始，她也从功能出发，希望钱包可以容纳更多的卡和钱。然后我更改了需求，要求这款钱包是为比尔·盖茨设计的。瞬间她就意识到，将一款适合普通工程师的钱包推荐给比尔是荒唐的。她指出，比尔的钱包应该是皮质的，很大气且功能简洁——这符合比尔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业领袖带给公众的形象。我又问她，如果是给斯蒂夫·乔布斯设计钱包呢？她没有明确的思路，我也没有。同样是IT业巨头，比尔的形象是传统的温文尔雅，乔布斯则是张扬的雅皮。矫矫不群的他会用钱包传递出何种艺术气息？也许，乔布斯本人并不使用钱包，但问题的核心仍值得思考：为乔布斯设计的日用品需要何种气质？

相比乔布斯，Apple的气质可能更容易归纳。在我看来，iPod、iPhone、iMac的其核心气质是：纯净。随之而来的是平滑、流畅的快感，以及超凡脱俗的解放感。iPhone支持近10万种应用，Mac OS的一次升级包含数百种更新，但是它们的核心品质不会有丝毫改变。不是功能列表的长度，而是核心功能的有机组合所表达的质感和无名之质（quality without a name）决定了产品的成败。

那么，我当前所开发的产品呈现出何种质感？嗯……它由若干模块（子系统、服务）构成，模块之间似乎不具备统一的风格，也没什么质感。那么，该产品有什么洞见（vision）？我可以从功能规格说明书（feature specification）中找到一些业务目标和许多功能特性。但是长长的功能列表中有多少是核心功能？这些核心功能被有机地组合在一起了吗？在它们的指引下，系统的架构正在以一种合理的方式在展开吗？而这样的架构支持用户去实现他们的核心目标（业务的持续、快速增长）么？如果有改进之处，那么从何开始？

本文提出了许多问题，对它们的回答需要仔细的思考和反复的实践。这已经超出了一篇杂感所能够承载的内容。于是，就此打住吧。如果有新的发现和思考，我会及时报告的。